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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回之分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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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敖龍帶著雷家人選定地方,然後鋪葉、澆油,再去周圍山上埋伏。美荇布了蜿蜒曲折的石頭陣。一支庸軍則負責引旅過來。

旅在山中呆了兩日,戢黎本來提心吊膽,怕他過不慣山野生活,但旅倒似十分享受,和士兵們同起同臥,不時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。

這日,旅正和自己帶來的七人在溪中比試捉魚。他赤腳踩在溪水中,久違的心神歡愉。戢黎忽然來報,說側大軍離他們原來駐紮的營地不過半個時辰距離了。

戢黎請示:“是否集合散在山林中的甲士,與大軍匯合?”

旅將新抓到的一條魚扔給身邊一人去烤,他在溪中洗了洗手,道:“不急。你先去通知側,說如果庸伯見面就打,就暫避他們一避。”

戢黎才走,又有人來報,說附近發現兩輛敵軍的車。

旅問:“估摸多少人?”

回答的人躍躍欲試:“最多二十來人。”

旅眼睛閃了閃:“那車還挺大。”

他們一行八人,上了一輛馳車,去追趕庸車。不大會兒功夫,他們便看到了那兩輛車。同樣四匹馬拉著,旅他們的車輕便,很快追上其中一輛,將車上庸兵虜獲,並繳拿下車。

小校養繇基將車和戰俘帶回去交給揚窗,其他人繼續追另一輛車。但另一輛已經跑得沒了影,他們追了一會兒,愈發連車上鑾鈴聲也聽不到了。

旅忽然命停車,他環顧四周,道:“怎麽這許多石頭?”其他人一看,果然道旁多石。雖然山谷裏有石頭不稀奇,但這些石頭不似天然堆就,東一塊,西一壘,倒像有人刻意擺放。

這時,不知從哪兒傳來養繇基的聲音:“主公,主公,你們在哪兒?”

旅仰頭道:“小養嗎?你再爬到上面去點,給我們指指路!”

養繇基的聲音消失了片刻,忽從半山腰冒出他半截身體,他叫道:“主公!”

旅問他:“看到我們追的庸車了沒?”

養繇基站起來眺望:“看到了,前邊轉兩個彎兒,他們把車停在溪邊呢。”

諸人歡呼一聲,這就奮臂要追,旅卻制止道:“且慢,這中間有古怪。”另有一人也道:“好端端的,幹嗎停在溪邊不動?倒像等著我們追過去似的。”大夥兒紛紛想起,剛才庸人明明比他們多,卻見他們就逃。雙方交手,他們也沒怎麽打就投降了,與往常見楚兵便跟打了雞血似的樣子截然不同,莫非真是圈套?

旅命令養繇基:“指路回駐營地,快!”

雷敖龍他們久等旅不至,派人去探,回報說他們已經落入石頭陣中,但走了一半,又回頭出去了。

雷敖龍奇道:“既落入石頭陣,怎麽還能輕易出去?”

胡荑冷笑:“你忘了熊旅的娘是誰了?說起來,他也算我們靈山一脈,破解個石頭陣又有什麽稀奇?”

這二人一商議,決定今日無論如何不能放過旅。他不落套,他們便追上去截殺。

養繇基居高臨下,指點旅他們離開了石頭陣。他遇到頭雄鹿,孩童心性,要騎鹿而行。他和鹿追鬥了會兒,好不容易騎上半邊屁股,忽然察覺有異,目光一掃,失聲大叫道:“主公,來了五輛大車,你們快跑!”

旅已經聽到身後鑾鈴陣陣,吩咐快馬加鞭。他們沒行多遠,迎面遇到一隊戢黎親兵。領頭的士兵道:“主公在車裏嗎?”

旅往前探了探身體:“在呢。你有話快說,我們後面有尾巴呢。”

那士兵恭恭敬敬地道:“廬公已跟上將軍匯合,請主公也趕快去楚軍大營。那尾巴就交給我們處理吧。”

旅道:“你們小心!”

他們車行不慢,但走不一會兒,身後熟悉的鈴聲又起。旅心頭一緊,想:“戢黎的親兵隊不弱,怎麽這麽快就被收拾了?”

他揭車簾往後一探,卻聽“嗖”一聲,一枚火榴彈幾乎擦著他鼻尖而過,在車前方炸開。

他的車上跳下一人,喊道:“我來擋住他們,你們快帶主公去大營!”

但這個人也沒能擋多久。

四匹馬拉的馳車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疾風般行進,車輪幾欲脫飛。車上又先後跳落了三人。每個人跳落時,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,但每個人到頭來,似乎只折了自己。那追魂奪命般交織起伏的鈴聲續了斷,斷了續,越逼越近。

旅緊抓佩劍,做好了與敵近身搏擊的準備。忽然車子一個大轉彎,他和另外兩人一起摔倒在車壁上,沒等他們重新找回平衡,耳邊便轟隆轟隆,踢踏踢踏,響起驚天動地的行軍隊伍聲。旅撐著車右的兵器貯放筒坐起。他往外一看,他們已來到楚軍原駐營地。

側的大軍像黑水般慢慢侵吞著這片空曠大地。他們初來乍到,僅前方部隊剛剛開始紮營休憩。但庸君顯然沒打算給他們任何緩沖餘裕,忽一聲炮響,鄧城城門大開,展君親率三軍,連同犀牛大象們,向側大軍撲來。

側忙命擊鼓鳴號,令隊伍結陣迎敵。戢黎在他身邊,他擡眼看面前一片迎風飛揚、氣勢洶洶的各色彩旗,心中苦笑,想:“瞧對方這架勢,就算我們不故意避讓,也不一定打得過呢。”

他忽又聽到身旁一片驚“咦”聲,他順聲望去,看到了一輛馳車。

此時兩軍隊伍尚未交接,好比兩座大山,正逐漸靠攏,卻還留有間隙。這輛馳車極為突兀地橫刺而來,出現在這段間隙上。馳車之後,又出現了一支戰車隊伍。戰車車廂敞開,車上人未穿戰甲,未豎旗幟,也不知是什麽路數。

戢黎認出這輛馳車是自己的,他只楞了一楞,便沖側道:“大王在那輛車裏!”

與此同時,胡荑也趕到了展君身邊,對他道:“熊旅在那輛車裏!”展君雙眼一亮:“當真?”“千真萬確!”展君立即命令傳話兵大喊:“楚王在車裏!誰殺死楚王,立即賞地封爵!”“楚王在車裏!誰殺死楚王,立即賞地封爵!”……

戢黎焦急萬分,先領一隊人前去救駕。但他們還沒接近旅的馳車,就被庸人的火箭隊隔開了。

只見一隊驍勇的庸人,竟騎在馬上,將旅的馳車團團圍在中間。

庸軍主帥一聲令下,數百支火箭齊發,先上天,後入地,把馳車紮得跟個刺猬相似。

車內,剩下兩名甲士撲在旅身上,替他擋了火箭,但車身熊熊燃燒起來。

旅努力從兩名甲士身下爬出,滾落車外。

庸帥見有人未死,又一聲號令,數百支火箭朝天。

養繇基和鹿鬥氣,終於讓它聽了點話,順著他指的方向跑。待他接近旅的車,旅正好從燃燒的車內滾出。

養繇基嚇一跳,忙取出一支帶吊索的箭,對準旅就是一箭。他從取箭到發箭,略不停留,更不瞄準,箭卻如生雙眼,自己奔著旅的右肩盔而去,觸到盔甲後,箭頭彈出一只銅爪,牢牢抓住肩盔。養繇基一用力,旅騰雲駕霧般飛了過來。

庸軍第二輪火箭射得慢了,全部落空。

養繇基伸手抱住旅,沒控制好力道,二人一起墜下鹿身。鹿得自由,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
戢黎已趁機趕上,將旅扶入他的馳車中。

戢黎喜極而泣,對養繇基道:“小將軍真好本事!”養繇基摔得半邊臉一片臟汙,嘻嘻笑道:“我只是個小校,哪裏就‘將軍’了?”

但他們逃過了庸人的火箭陣,雷敖龍的人卻也追到了近前。

雷敖龍拔出大刀,連砍二人,逼到旅近前。戢黎和養繇基待要拔兵刃,早被他擱倒。

雷敖龍盯著旅一陣冷笑,他道:“龍生龍,鳳生鳳,蛇蠍的後代,也只能是蛇蠍。白虺看錯了你們母子,我今天替天行道,殺你祭他們父女!”

他的刀直砍旅的面門。眾人驚呼聲中,橫伸而來一物,在刀身一戳,借力打力,將刀架開。

雷敖龍看清架開自己大刀的黑漆漆物什,不覺大吃一驚,再擡頭,果然看到了白且惠和她手持的玄鐵符。隨她趕來的巫師們紛紛跳下紅車,護住旅。

雷敖龍結巴道:“你還活著?你……你……”

白且惠臉若冰霜,道:“誰說我死了?胡荑嗎?她人呢?”

雷敖龍大致也明白是上了當。他左右環顧,雷家人事出意外,都停了手。本該和他們在一塊的胡荑和美荇等胡家人卻影蹤不見。雷敖龍胸口一悶,如受重擊。

白且惠見他不答,心中更急。她游目四顧,試圖在這汪洋人海中捉到胡荑的身影。忽然,她似聽到一聲熟悉的尖叫,她心裏隱隱覺得不好。

她朝叫聲來處看去,眼睛卻模糊了起來。她擡手揉揉雙眼,越揉越糊。

小悅等幾人已經跑去察看。他們不看還好,一看之下,齊聲大哭。雷敖龍被他們哭得心驚肉跳,忙問:“又怎麽啦?”幾個雜七雜八的聲音回他:“是雀角,雀角被人殺死啦!”

雷敖龍的心重重一跳,看向白且惠時,她正翻了個白眼,朝後倒去。他“哎喲”一聲,旅伸手先接住了她。

旅叫了兩聲“且惠”,見她雙目緊閉,牙齒打架,面色青白,不像是受驚昏厥,倒像是生了什麽病。

旅又將她往懷中攬了攬,命令雷敖龍道:“你,上車!”

庸軍和楚軍這時已插入對方隊伍,打成一片。庸人雖占上風,但楚人結陣待敵,絲毫不亂。

展君看了會兒,知道庸軍今日討不了好,幹脆鳴金收兵。

他又朝旅所在方向瞪了幾眼,忿忿回城。

——————

展君進城,便派人去找胡荑。他剛才也在戰場上看到了巫族的紅車;看到了從車中鉆出、火速去保護楚王的白且惠。他現下滿腔怨氣,就等著找個人發洩。

但派去的人馬上回來報道:“不好了,國師和她同門吵起來啦,那些人好像要對國師不利。”

展君親自跑去見胡荑。他對胡荑的感情比較覆雜,一方面,他們志同道合,胡荑幫過他不少忙,他甚至覺得,胡荑有點喜歡他;另一方面,胡荑性格乖戾,有時行事不顧分寸,把他也耍得團團轉。

他見到胡荑時,胡荑的確正被她的族人圍住刁難。

胡荑在戰場上看到了白且惠的紅車,便馬上帶自己的人回到鄧城,準備應付展君的詰問與怒火。誰知道,展君沒來,宮之炤和石沃若先到了,與他們同來的還有葉方維。

胡荑一見葉方維便樂了,她道:“葉方維,墻頭草的滋味如何?”

葉方維滿臉通紅,怒斥道:“你還有臉說我,我怎知你會如此喪心病狂?宮師兄待你不薄,你,你怎麽下得去手?!”

胡荑冷笑:“他待我不薄?呵呵,也只有你們信了。他可是一直站在白且惠那邊,和我們姓胡的過不去。他既冥頑不靈,堅持擋我的路,我也只好對不起他了。”

石沃若道:“你整天拿範鶴西為由興風作浪,你自己的行事,倒與他最為接近。殘殺族人,你知道族規的吧。”

胡荑恨恨剜了她一眼,昂然道:“我早知殺死宮楠一事不會善了,但我做也做了,就沒什麽怕的。倒是你,靈山族什麽時候輪到你個只會占夢的來講族規了?”

石沃若道:“我是不配,但族長既無事,想必不會聽任師父他老人家白白死去。”

與胡荑一起的胡家人這時有些亂了套。他們以為已死的白且惠,原來沒死;他們以為至少還能活個幾十年的宮楠,居然死了,且似乎還是死在胡荑手上。

胡荑任他們嚷嚷,她瞥眼,已經見到展君帶人來了。她迅速估量了下形勢,這才大聲喝止胡家人:“都給我閉嘴!我們老胡家現在靈山族什麽地位,你們心裏還不清楚嗎?範鶴西殺了我爹娘,胡家失了領頭人,白虺父女卻一意護住姓範的後人,公然蔑視我們。我染黑自己的雙手,為的是什麽?不就為替老胡家出口氣,讓我們重新在族中占一席之地嗎?你們也別當沒事人般議論。我如今惹惱了白且惠和她的爪牙,你們隨我行事,欲置她心愛的楚王於死地,你們處境又能好到哪裏去?現在你們有兩條路——一是回靈山族,向白且惠和各位可敬的長老磕頭請罪,繼續螻蟻生涯;二是隨了我,反出靈山族,以後天高海闊,任由我們行走。你們自己決定,要走哪條路!”

胡家人面面相覷。葉方維急道:“大夥兒別受她蠱惑!靈山族從來一家,怎能分家?”

胡荑冷笑不語。不一會兒功夫,大多數胡家人都默默站到了她身後。

石沃若他們帶來的人不多,若正面較量,絕非胡荑他們對手。

胡荑和石沃若不約而同看向展君。

展君雖則氣惱,還是道:“寡人不在靈山族任職,作為庸國之君,若有人要動庸國師,那先得問過寡人!”他此言一出,他身後庸軍便自覺站往胡荑身後。

葉方維不再作聲。宮之炤還要辯論,被石沃若拉了一把,她道:“人各有志,不能勉強。看在同門之誼,我們今日先退。來日再見,莫怪手下無情。展君,你總不至於還要攔下我們吧?”

胡荑正要說什麽,展君已側身退到一邊,命令道:“讓他們走!”

石沃若帶著一幹人速速離去。

展君等他們走完,才要向胡荑興師問罪,她突然扔給他一只細頸小白瓶,道:“你大仁大義,換的是我的後患無窮。托你之福,我得帶族人先避一避了。這瓶子裏的解藥送你,以謝剛才相助之恩。”

展君沈臉道:“什麽解藥?你好大的膽子,明知我對且惠的心意,竟還敢偽造她的死訊來騙我?你居心何在?”

胡荑陰惻惻一笑,道:“她中了麟趾玉屑的毒,和死了有什麽兩樣?不過算她運氣好,我給了你解藥,你拿去討好她吧。看她這次會不會感激你救命之恩,對你以身相許。”

展君大驚:“她中了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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